发表于 2013-4-12 13:42:12 
本帖最后由 将军 于 2013-4-12 13:55 编辑

      吾,好色者也。深信“世之奇伟、瑰怪、非常之观,常在险远……”黄茅尖号称江浙第一高峰,其顶之色,必非寻常景色。
      若夫天朗气清,登黄茅尖之顶而远眺。极目云海茫茫,山峰耸立如岛。危崖孤松挺直,其下飞瀑如带。红日初升,仙鹤来飞,松涛阵阵,鸟语花香。人尽吐其胸中浊气,入其境而融其景,忘其忧而得其乐,飘然兮欲仙。此余登黄茅尖之愿也。
      癸巳年丙辰月庚子日午后,十余人自萧山出发,直奔龙泉之黄茅尖而去,吾亦在其中。
      车至龙泉安仁,时已夜晚八点。此处鱼头颇有名,沿街售卖鱼头之酒楼竟有数十家之多,皆以“安仁鱼头”名之。吾等入酒楼而尝之,均觉鱼头美味,名不虚传。
      饭毕,再驱车进山。车行盘山公路,迂回而上。山路狭小曲折,时夜色已深,人不觉其险。至半夜,方到营地。觅一农家就宿。其家穷,床铺棉被甚陋。又人多床少,需两人拼铺,吾颇觉苦也。
       其家屋侧有溪,溪水淙淙之声不绝。夜半忽下雨,水势更强,其声隆隆,真扰人也。
       翌日早起。天光已亮,环视其室,更觉其陋。出其外,人人惊呼出声。方知此处已在半山之高,周围景色之佳,真仙境也。此时雨收云散,山色清朗。屋旁之溪落差甚大,自高处扑腾而至,浪白水清,犹如瀑布,颇觉其美。远处山坳升起一缕白色烟雾,初始如炊烟渺茫。未几,已如大火初起,烟雾腾腾,唯其色仍白。众人不解,都道起火了。农家笑言:此乃雾也。吾等始知。其雾缥缈多姿,如梦似幻。再看农家屋舍,融于这极佳景致,直如神仙宫苑,美不胜收,而不觉其陋也。
       未登山而景致如此,若登顶其景又当如何?余等真迫不及待矣。早餐后登山,约其家老翁为向导。
       农家老翁年七十有六,为吾等向导约壹时辰许。吾等自诩野驴,登山杖、登山鞋、登山包、冲锋衣裤、护膝各种装备齐全。然稍走几步已气喘吁吁,大汗淋漓。而老翁竹杖芒鞋,却步履轻快,气不喘汗不出,不时等候吾辈。吾思之,必是此处多有仙气,人沾之而虽年老者亦身轻体健也。
        进山已深,周围皆原始森林,遮天蔽日。山野无人,清溪自流之,飞鸟自鸣之。林静景幽唯吾等扰之。过则复归于幽静。林木苍郁,于空隙处偶见山外,则山青云白,吾等已在云端之上矣。人皆疲乏,然登顶之诱惑仍在,鼓余勇而上。
       山路漫漫兮登高,登高兮望远,望远兮吾心旷达。非此执念,不足以抬吾酸痛之腿也。然,世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。或曰希望越大,失望亦越大。雨雾之气随山高而愈增,目之所及,皆雾茫茫一片。周不见山,上不见天,所见者唯身旁之杂树尔。至午时,登凤阳山南北两峰,海拔已在千八之上,所见亦不过如此,实疲吾身而伤吾心也。
       其后直下山六百米许,至某山庄用饭。下午,将登黄茅尖之顶,而天色仍白雾茫茫,虽不下雨,而能见度极低,颇失吾望。
       黄茅尖在景区之内,其路皆台阶。由山门至顶,海拔近六七百米。费时约半时辰许,人累之极矣。吾等纯为登山而登山,不复奢望有美景可看。至顶,人汗如雨下,而其顶果如所料,白雾迷漫,所见只杂树枯草耳。顶立一碑石,上书:江浙第一高峰。其顶凄冷,未几,风雨齐至。匆匆合影留念,便下山。
       下山之路颇曲折。且天公下雨不停,路极湿滑。内流汗而外淋雨,皆湿身矣,个个苦不堪言。只有爬山之苦,而无美景相酬,吾等愈觉疲乏。至营地,已傍晚将饭。后沐浴更衣,喝酒吃肉,倒也畅快。
       翌日晨起,天公不作美,仍阴雨绵绵。吾初颇踌躇,内心徘徊不定,欲不去也。然同行者多决意上山,谓风雨无阻其行。吾遂从之。
       其时登山,更无优美风景,只凄风苦雨耳。人疲惫而山路湿滑,其苦较昨日为甚。且汗湿衣衫,风吹甚寒,吾等不复昨日之豪情,或曰:胡为乎来哉?胡为乎来哉?
       既登山,焉得退路哉。时悔亦不及,唯勇往而直前。其时,已不复求美景,只求速速结束此艰苦行程。初登顶也,甚乐,以为行将结束也。悲夫艰苦之行程,此时方始焉。
       山脊之地寸草不生,有知者谓乃防火之带也。然则,风雨亦无阻矣,人人成落汤之鸡焉。且海拔之高,已在千八之上。温度之低,亦令人难受。四望白雾茫茫,无甚风景可观。驴友所谓绝望坡,更是连绵不绝。一坡刚过,未及喘息稍定,一坡又至。人人精疲力竭,真连滚带爬,狼狈之极。手足及脸颊已冰冻至麻木矣。呵气成雾,汗雨难分。及登烧香岩顶,其雾之浓实,其风之惨烈,已达五步不见人,十步不闻声之境。其后大小天堂山顶,亦复如此。
        此次登山之艰苦,为众驴友生平仅见。然众驴皆达观之人,虽处此苦寒之境,身疲力乏,殊无后悔之意。或玩笑曰:尔等弃家园之舒适,来登此风雨寒山,亦无绝美风景可看,身疲而心悔,真作孽也!真犯贱尔!众皆笑骂:汝亦贱人!汝亦作孽!
       后下山。山下乃瓯江源头。进一小村,众于车旁休整。人人泥浆满身,其状狼狈。有老婆婆者端热茶而至,又取干净毛巾予吾等擦衣裤,复慈颜慰问:尔等辛苦了。吾等感其善,受宠若惊。问之,曰年八十有六矣。而其貌只六十许。吾叹曰:此善人者必有善报也。处养生之地,行善人之道,得长寿之果也。
        休整毕,众驴友上车归家。不料此时竟雨收云散,阳光普照。而沿途盘山公路景色之美,真世所罕见。一路流泉飞瀑无数,嵌于山崖峭壁间,如玉带熠熠生辉。多见山花曰映山红者,每于青翠碧绿间忽见其红色怒放。其色白者则娴静优雅,亭亭玉立于悬崖峭壁。峰回路转间傲松相迎,平坦路直处清溪相送。天蓝云白,山峰苍翠。山坳处散见梯田人家,芳草鲜美,落英缤纷,三两黑牛闲卧。宁静悠闲,真世外桃源也。
        此等美景似慰吾等两日登山之苦也。亦以此知山顶之景更非寻常,只吾等无缘见尔。回程仍于安仁休整晚饭。再吃鱼头,因腹中饥饿,更觉味美无比。
        至家已半夜,遥见楼梯口一灯通明。吾将至而门忽开,吾妻久候。妻素颜相迎,殷勤问候:汝饥乎?汝寒乎?汝累乎?递水端食,关怀备至。吾身心具松,倍觉家之温暖闲适。视妻之素颜,真绝色也。入内室视吾儿,见小儿憨睡,其姿平和中正,淳朴自然,其态至美!吾顿悟:“世之奇伟、瑰怪、非常之观,常在於险远……”而吾之最美景色,乃吾妻儿也。吾当珍之。